我是默默生。I AM MURMUR SAN.

一個熟男的養成必須歷經三種身份的洗禮 — 老兵、老公，和老爸。

當了老兵就能體會媳婦期待熬成婆的心情，當了老公就能懂得謹言慎行，禍從口出的道理，當了老爸就學會如何處理動不動就「起肖」的麻煩人物。

大部分的男人按步就班地接受這些角色的考驗：唸完書當兵，當完兵結婚，結完婚生子。

這條不成文的規矩讓男人在學習當一個熟男時有綱領可以依循，避免脫軌的激情演出，同時維護公序良俗的社會風氣。

在此必須先鄭重澄清，如果以為我暗示那些不當兵、不結婚、或不播種的男人都是童子雞，那絕對嚴重曲解了我的真意。

我想，有興趣讀我的文章的男性應該都已為人父，取得熟男認證，所以我也不需要對我的真意多作解釋了。

我學習當熟男的過程並沒有照表操課。

我是在接到兵單前先收到浮著兩條線的驗孕紙，知道自己中了頭彩要當爸了，於是趕緊張羅婚事，派發喜帖，通知親朋好友將為人夫的消息，等一切名正言順，謹然就序，才帶著入伍令乖乖去當大頭兵。

這三種角色幾乎在同一個時間次序顛倒地朝我撞過來，讓一個初出茅廬，有理想有抱負的少年家，立刻經歷了轉大人的震撼教育。

有道是少年得志大不幸，倘若少年得子，究竟是幸還是不幸？

前者讓我有理由在二十出頭時對自己的一事無成鬆一口氣。後者卻給了我五味雜陳的情緒，就好像剛學會游泳就報名參加泳渡日月潭的壯舉，或是剛爬完象山就急著挑戰奇萊群峰一樣。

我沒有多餘的時間猶豫，決定生孩子的那刻，我已經跳下水，也過了登山口，只能往前進，不能回頭了。

老婆說我由於少年得子，因此不得不鞭策自己盡早得志。這和古人提倡先成家後立業的道理相通。

看來我活在幾百年前是個正常人，活在現代便成了異類。

有些人問我，當初是否曾考慮拿掉孩子？

那時的我才剛完成學業，正輕飄飄地準備飛向多彩多姿的夢想，怎麼甘心在青春的黃金時段選擇沈重又單調的家庭生活？

坦白說，我為這個念頭失眠了一夜。僅只一夜。

當我睜開那其實從未闔上的眼睛時，感覺自己好像星仔電影裡最終神元開竅，脫胎換骨的主角，踩著外八字從畫面中央走出來。

我想通了什麼叫生命。

關於生命的定義，政客、科學家，遺傳學家，宗教家和女權主義者為了各種主張而爭論不休。

有人說發展出具備意識活動的腦細胞才算生命，所以胚胎充其量只能算是東西。

為了這個命題，我在德國進修時曾在課堂上和同學有一番激辯。

我當時以桌上的水瓶為例，不管裡頭裝什麼液體，千百年後它還是一個水瓶，這才算是東西；然而那米粒大的胚胎，第六週開始心跳，三個月初具人形，十個月後脫離母體，成為和你我相似的人。

這怎麼能稱作東西？這是生命！

我的發言贏得一位以色列哲學系同學的讚賞和其他同學的靜默。

以色列同學說黑格爾也提過類似的辯證。我並不清楚黑格爾是何方神聖，不過從他的語氣聽來應該是個頗有來頭的角色。

真正讓我懂得生命定義的可不是什麼大人物，而是老婆肚皮底下的小人兒。他在六個月大的時後踢了我一腳，警告我安份地準備做老爸。

雖然還沒當過潮男，但我總算可以驕傲地自詡為一個熟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