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來沒有一個城市像上海崛起得那麼迅速。一百五十多年前,她還是個聚集了五百人的英國小租界,更早的時候,她只是個籍籍無名的小漁村。今天,她搖身成為中國最奢華的城市,也是全球首區一指的大都會。


(圖片取自Wikipedia)

她賴以茁壯的奶水絕大部分來於母親的苦難。1842年鴉片戰爭後五口通商,上海成為最大的鴉片進口中心,攫獲了鉅額利潤;隨後的太平天國之亂,毀損的漕運無力輸送上京的糧食,因而轉走海路北運,開創了上海的港埠規模;抗戰時期,她是日本對華政策中的重要經濟據點,帝國軍火和物資的主要吐納口;文革期間,中國經濟嚴重衰退,但由於「全國保上海」,她的經濟成長每年仍以二位數高速馳飛。上海唯一的遺憾,也是鄧小平最大的遺憾,就是搞經濟特區時沒有加入上海,因此整個八○年代南方的廣東摩拳霍霍,金光閃閃,上海卻勒緊褲帶,灰頭土臉。那是她最晦氣的十年,最黯淡的十年。九○年代,鄧小平千叮萬囑,要求積極開發浦東,抓緊上海這張最後的王牌。此後,她像一個初脫桎梏,飢腸轆轆的囚客,狼吞了全球各大政府和企業的龐大資金,並將「東方之珠」這塊招牌,毫不客氣地從香港手中迅速奪回。

我一整天穿梭在徐家匯和淮海路的摩天大樓之間,細數辦公室的風景,其實與台北和香港相差無幾。從客戶的落地窗外放眼望去,像遠企大樓般嶄新氣派的高樓比比皆是。聽開車的師傅說,02年友人在徐家匯買的小公寓,至去年底已經翻了五番,一年漲一倍。這聽來像是八、九○年代的台灣故事,如今在上海以更空前的規模上演。在這樣一塊寸土寸金的城市,每一平方米都得精心算計,因此她不如北京的大器,卻勝於精巧,不如深圳的新穎,卻更富有魅力。在上海,我聞不到魚腥和銅臭,我只聞到星巴克那濃得做作的咖啡味道,以及與打扮時髦的陌路女子錯身時撲鼻的香水氣息。


(圖片取自Wikipedia)

「姓社還是姓資?」入夜後我站在光彩繽紛的外灘上,倏地想起鄧小平92南巡時在上海問的這個問題。隔著黃浦江,一邊是金碧輝煌的萬國建築博覽群,另一邊是五光十色的陸家嘴金融貿易區,古典的西洋樓宇和現代的摩天大廈相互輝映,交織了夜上海的繁榮和華麗。聽說台北的101大樓有七種燈光,每天都身披不同顏色的睡衣,眼前東方明珠塔的霓虹則有千種變化,隨時可以妝抹不同風情。若想從外灘悠閒地觀賞浦東夜景,不妨到和平飯店屋頂的花園酒吧小酌一杯。姓社?姓資?在這裡絕對可以找到答案。

千年歷史看北京,百年歷史看上海。從百年前的小漁村,清末民初的十里洋場,到今天財星五百大企業的中國總部,上海像個初生兒般,一瞑大一吋。這幾年,上海的變化越來越大。金茂大廈已經不稀奇了,原本和101大樓互爭高低的上海環球金融中心將於月底竣工,目前上海市還要規劃一棟更高聳的摩天大廈,將命名為「上海中心」。有人說,上海三個月的成長相當於美國的一年。(註1) 她的發展速度不只令外國商客驚奇,連當地人也備感壓力。

回到桃園機場,夜幕才剛降下卻人煙稀疏。我走向清冷的計程車招呼站,看見五六輛小黃排隊等著,忽然想起走出虹橋機場時看到數百人大排長龍,當時我以為那隊伍正等著公交車,直到坐進同事預先安排好的車子,一聽廣播說虹橋機場還急需兩百輛計程車,我才豁然明白。

一邊是車等人,一邊是人等車。我想,這是每個過客上海的台灣人心中相同的唏噓!



註1:渣打銀行資深經濟學家王誌浩以1980為起,比較60個國家的GDP成長速度,換算出一套「中國年」表,表中列出中國一年的成長相當於美國的四年,新加坡的兩年,韓國的一年半,排名最末的馬拉威則相當於1250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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